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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樓子卷第二

后妃篇三

夫以坤維厚載,實配乾道;月以陰精,用扶陽德。故能輔佐天子,求賢審臣。二妃擅於虞朝,十亂興乎周室。其所以卜世隆長,誠有以矣。

有虞二妃者,帝堯之二女也,長曰娥皇,次曰女英。四岳薦舜於堯,堯乃妻之以二女,以觀厥內。事舜於甽畝之中,事瞽叟,不以天子之女故而驕盈怠慢,猶謙讓恭儉,思盡婦道。瞽叟使塗廩,舜歸告二女:“父母使我塗廩,我其往。”二女曰:“衣鳥工往。”舜既治廩,瞽叟焚廩,舜飛去。舜入朝,瞽叟使舜浚井,舜告二女,二女曰:“往哉,衣龍工往。”舜往浚井,石殞于上,舜潛出其旁。迨既納于百揆,賓于四門,選林木入于大麓,每事常謀于二女。舜既嗣位,升為天子,娥皇為后,女英為妃,封象於有庳。二妃聰明貞仁。舜陟,方死於蒼梧,號曰重華。二女死於江湘之間也。

湯妃,有㜪氏之女也。殷湯娶為妃,生三子:太丁、仲壬、外丙。亦明教訓、致其功。太丁早卒,丙壬嗣登大位。妃領九嬪,後宮有序,咸無妒媢逆理之人。伊尹為之媵臣,與之入殷,卒致王功。君子謂有㜪“明而有序”。詩云:“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。”言賢女為君子和好眾妾,其有㜪之謂也。

光烈陰后麗華,南陽新野人也。初漢世祖適新野,聞后美,心悅之。後至長安,見執金吾車騎甚盛,因歎曰:“仕宦當作執金吾,娶妻當得陰麗華。”

漢世祖時,追爵諡陰貴人父為宣恩侯。

漢明德馬皇后,身長七尺二寸,方口美髮。

梁宣脩容,本姓石,揚州會稽上虞人。粵自周仕衛,入趙徙溫。有石化,字士風者,與渤海諸石,同出而異源。仕吳為中書令。生鑒,字子奇,曉仰觀,見知於王隱,游寓,卒於歷陽,葬於會稽。王父元恭,宋昇明中,仕至武騎常侍,考靈寶。齊永明中,為奉朝請。脩容誕,中粹之至和,涵祥明之純氣,賢明之稱,女師之德,言為閨門之則,行為椒蘭之表。以升明元年丁巳六月十一日生,生而紫胞,朝請府君,以為靈異。年數歲能誦《三都賦》、《五經指歸》,過目便解。同生弟妹各二人,為家之長。朝請永明之朝,密勿王事。與茹法亮、紀僧真對直,多在禁省,不得休外。處分家計,專以仰委,號為女王。拊循弟妹,閨門輯睦。隆昌元年,齊世祖因荀昭華薦以入宮。時值少主失德,好為虐戲,手刺禽鳥,必斂容正色。少主非直深加嚴憚,乃反賜金錢,前後無算。每對之而泣,人問之故,答曰:“朝請府君,陳夫人在家,供奉未足,用此何為?”有諸尼入臺齋會,乃密以達之,徑寄南金數百兩還家,此人仍負之而趨。其人後肉袒銜璧,乃云:“不憶有此。”及建武之時,始安王遙光聘焉,專掌內政,承上接下,莫不得中。遙光非王氏不被禮遇,每因哂戲之際,同類多侮慢王氏,脩容每盡禮謹肅。王氏恒釃酒酹地曰:“將使自天佑之,吉無不利。”東昏之世,就遙光求金,既而獻之,乃從容諫曰:“盜憎主人,民惡其上,生於亂世,將使貴人能貪無厭之求,不如早而勿與。”遂不見信。後遙光還東第,又諫曰:“駟馬高蓋,其憂實重。少主貪虐,不過欲得州城,不如稱老歸第,于事為善。若其不爾,悔將何及!”又不納。及遙光破敗之後,其子詡等,竝多躓弊,悉皆贍卹,饑寒俱解。天監元年,選入為露采女,賜姓阮氏,進位為脩容。於是辨物書數,詔獻穜稑。初,習《淨名經義》,備該元理,權實之道,妙極沙門。末,持《雜阿毗曇心論》,精研無比,一時稱首。三十年中,恒自講說,自為《雜心講疎》,廣有宏益。繹始習方物名,示以無誑,及在幼學,親承慈訓,初受《孝經》,正覽《論語》、《毛詩》,及隨繹數番,指以吏道,政無繁寡,皆荷慈訓。時值水旱,變食深憂。居常儼敬,無喜慍之色,恭儉仁恕,未嘗疾言。親指至於醴酏品式、衣裳製度。家人有善,莫不仰則。先是丁朝請之憂,毀瘠過禮,見者不復能識。母陳氏繼而艱,故攀號慟絕,殊不勝哀。乃刻木為二親之像,朝夕虔事。每歲時伏臘,言必隨淚下。從母淨粲法師,常所供奉,及粲師遷神,孺慕過禮,異姓之服,禮不過緦,氣朔難改,纏悲愈切,孝思不匱,繄此類歟!隨繹歸會稽,或謂衣錦歸鄉,古今罕例,詢求故實,贍卹鄉黨,扶老攜幼,竝沐恩猷。脩容既在昆弟之長,撫育兩弟,備加訓戒。及兩弟云亡,諸姪十有餘人,皆稟規勖,有庶生之妹,愛均同產。及殞歿之後,收養諸甥,復隆恒日。季妹為臺采女,每隔歲時,未有書翰,必流涕忘食,及采女告殂,因此感氣:“孝乎惟孝,友于兄弟。”實見斯言,抱孫之愛。垂慈尤篤,孫方諸、方等、方規、方智、含貞、含介、含芷等,爰自翦鬌,躬親襁育,居家卹隱,不嚴而治。御下以和,而傍無游手,刀尺綺縞,各盡其業。方諸、含貞等婚嫁,皆躬自經始。旬日之中,內外眾事,爰及禮儀,一時舉辦。公家發遣,啓臺悉停,外及饋人失禮,接之彌篤。每語繹曰:“吾垂白之年,雖親所聞見,然而,“德不孤,必有鄰”,且妒婦不憚破家,況復甚於此者也!”於是愛接彌隆[1]。又善許負之術,曾正會登樓,還,語人曰:“太尉今年必當不濟。”時靜惠王尚康勝,咸以為不然。曰:“行步向前,氣韻殊下。若其不爾,不復言相!”其年末,靜惠王薨。及昭明入朝,又云:“必無嗣立之相。”俄而昭明薨。兼善云氣,初至九派,云:“天文不利南方,更將有妖氣。”時李敞既新平,謂必無敢繼踵之者。言之甚正,無何之間,而劉敬宮反。嘗有銀帶被匣,左右就邊𢾙之,將近盈把,乃笑而言曰:“此人後身,會當更屬我。”初無一言呵責,值吉日良辰,大小萃聚,竝令相次起舞,感恩流惠,爰及童稚。每戒繹曰:“言出於近,千里必應。士之生世,束脩而已。廣則難周,無勞交結。玉尚待沽,而況人乎?勤營功德,恒事賑賜,此為上也。”又躬自禮千佛,無隔冬夏,人不堪其苦而不改其德。常無蓄積,必行信捨。京師起梁安寺,上虞起等福寺,在荊州起禪林、祗洹等寺,潯陽治靈丘、嚴慶等寺,前後營諸寺佛寶帳百餘領,躬事後素,親加雕飾,妙於思理,若有神功。性好賑施,自春及冬,無日而怠。往年榖粒騰涌,蒙袂而濟者不可勝言。方固南山,永期眉壽。繹、舋結幽祇,奄罹偏罰。大同九年太歲癸亥六月二日庚申,死於江州之內寢,春秋六十七。自孟夏弗豫,有遺旨:“金銀珠玉不許自隨,凡厥凶事,每存儉約。神色審正,終始不擾,卜遠有期。”詔曰:“能施盛德曰宣,可諡‘宣’。”信至京都,梁安、宣業、福成、定果、靈光、正覺等寺同皆號哭,如喪親戚焉。及渚宮、祗洹、禪林等寺,又如此也。繹始學弱年,患眼之始,衣不解帶,冬則不近炎火,夏則不敢風涼,如此者離寒暑也。每大官供進,竝以準取錢,纖毫已上,皆施宣業寺。數年之中,僧徒眾食,竝是豐飽。繹聞元獺有祭,丹鳥哺糧,矧乃禽魚,猶能感動,況稟含靈之氣者也。東入禹川,西浮雲夢,冬溫夏凊,二紀及茲,昏定晨省,一朝永奪。几筵寂寞,日深月遠,觸目屠殞,自咎自悼。昔泝淮涘,侍奉舟艫,今還宮寺,仰瞻帷幙。顧復之恩,終天莫報。陟岵之心,鯁慕何已。樹葉將夏,彌切風樹之哀;戒露已濡,倍縈霜露之戚。過隙難留,川流不舍。往而不還者,年也,逝而不見者,親也。獻年回斡,恒有再見之期;就養閨闈,無復盡歡之日。拊膺屠裂,貫裁心髓。日往月來,暑流寒襲,仰惟平昔,彌遠彌深,煩冤拔懊,肝心屠裂,攀號腷臆,貫截骨髓。竊深游張之感,彌切蒼舒之報。每讀孟軻、皇甫謐之傳,未嘗不拊膺哽慟也。讀詩人勞悴之章,未嘗不廢書而泣血也。乙丑歲之六月,氣候如平生焉,冥然永絕,入無瞻奉,慈顏緬邈,肝膽糜潰,貫切痛絕,奈何奈何!

[1]案數語疑有脫誤。

終制篇四[1]

[1]案原本不列篇名,考其文義,應係《終制篇》,謹校補。又前半或有缺文,謹識。

吾企及推延,豈能及病。偶屬炎夏,流金煎石,氣息綿微,心用惝恍,慮不支久,方從風燭。夫有生必有死,達人恒分。棺槨之造,起自軒轅。周室有牆翣之飾,旌銘之儀。晉文公請隧,桓司馬石槨,甚非謂也。送終之禮,思以裁之。觀荀卿、不韋、淮南、崔寔、王符、仲長,其制書旨,本自不同,俱非厚葬,孱若一也。高平劉道真,京兆摯仲治,竝遺令薄葬。楊王孫遺令裸葬,晉代江應元又然。樊靡卿言葬禮唯約,沐浴竝終制:令掘埳,氣絕令兩人轝尸即埳。止婦人之送,禁弔祭之賓。後亡者不得入藏,不得封樹。裴潛遺令曰:“墓中唯置一座,瓦器數枚。”皇甫士安言:“以蘧篨裹尸,覆卷三重,麻繩約二頭,置尸靈床上,擇不毛之地,坑訖,去床下尸而已。”石苞曰:“死皆斂以時服,不得斂唅,不得兼重,又不得設床帳、盟器,不得起墳、種樹。”郝昭曰:“吾為將數見發冢,取其木為攻具,知厚葬之無益。汝必斂以時服也。”郝竝敕子曰:“吾生素餐,日已久矣。可葬為小槨,裁容下棺。”張奐遺令:“措尸靈床,幅巾而已。”盧植敕其子:“以單帛附身,葬於土穴。雖制度不同,同歸於薄也。趙岐畫晏嬰、叔向、子產、季札,生不能及,死而畫之,甚非所以。”晉成帝曰:“山陵之事,一從節儉。陵中唯潔淨而已,不得施塗車芻靈。此事雖大,又可諭小。吾之亡也,可以王服周身,示不忘臣禮。《曲禮》一卷,《孝經》一帙,《孝子傳》竝陶華陽劍一口以自隨。此外珠玉不入,銅錢勿藏也。田國讓求葬於西門豹側,杜元凱求葬於蔡仲冢邊,杜藏求葬於蘧伯玉之側,梁伯鸞求葬於要離之旁。彼四子者,異乎吾之意也。山地東北隅,始生山陵小墓之前,可以為冢,已具別圖。庶魂兮有奉,歸骨有地,然壙中石屏風、木人、車馬、塗車、芻靈之物,一切勿為。金蠶無吐絲之實,瓦雞乏司晨之用,慎無以血臚膋腥為祭也。”

戒子篇五

東方生戒其子以上容[1]:“首陽為拙,柱下為工,飽食安步,以仕易農。依隱玩世,詭時不逢。詳其為談,異乎今之世也。方今堯舜在上,千載一朝,人思自勉,吾不欲使汝曹為之也。”[2]

[1]按《太平御覽》在朔集,戒其子曰:“明者處事,莫尚于中庸。”

[2]按此段似小序。

後稷廟堂金人銘曰:“戒之哉,無多言,多言多敗;無多事,多事多患。勿謂何傷,其禍將長;勿謂何害;其禍將大。”崔子玉座右銘曰:“無道人之短,無說已之長。施人慎勿念,受恩[1]慎勿忘。”凡此兩銘,竝可習誦。

[1]按《太平御覽》作“受施”。

杜恕家戒曰:“張子臺視之似鄙樸人,然其心中不知天地間何者為美,何者為惡。敦然與陰陽合德。作人如此,自可不富貴,禍害何因而生?”

馬文淵曰:“聞人之過失,如聞親之名。親之名可聞,而口不可得言也。好論人長短,忘其善惡者,寧死不願聞也。龍伯高敦厚周慎,謙約節儉,吾愛之重之,願汝曹效之。杜季良憂人之憂,樂人之樂,父喪致客,數郡畢至,吾愛之重之,不願汝曹效之。效伯高不得,猶為謹敕之士,所謂“刻鵠不成,尚類鶩者”也。效季良不得,所謂“畫虎不成,反類狗者”也。”裴松之以為援此戒,可謂切至之言,不刊之訓。若乃行事得失,已暴於世。因其善惡,即以為戒云。然戒龍伯高之美言,杜季良之惡行,吾謂託古人以見意,斯為善也。

王文舒曰:“孝敬仁義,百行之首,而立身之本也。孝敬則宗族安之,仁義則鄉黨重之。行成於內,名著於外者矣。未有干名要利,欲而不厭,而能保於世,永全福祿者也。欲使汝曹立身行己,遵儒者之教,履道家之言,故以元默沖虛為名,欲使顧名思義,不敢違越也。古者鑿盂有銘,几杖有戒,俯仰察焉。夫物速成而疾亡,晚就而善終。朝華之草,戒旦零落,松柏之茂,隆冬不衰。是以大雅君子惡速成,戒闕黨也。夫人有善,鮮不自伐;有能,寡不自矜。伐則掩人,矜則陵人。掩人者,人亦掩之;陵人者,人亦陵之也。”

陶淵明言曰:“天地賦命,有生必終。自古聖賢,誰能獨免?但恨室無萊婦,抱茲苦心,良獨惘惘。汝輩既稚小,雖不同生,當思四海皆為兄弟之義。鮑叔敬仲,分財無猜;歸生伍舉,班荊道舊,遂能以敗為成,因喪立功。他人尚爾,況共父之人哉?穎川陳元長,漢末名士,身處卿佐,八十而終,兄弟同居,至於沒齒。濟北汎稚春,晉時積行人也,七世同居,家人無怨色。詩云:‘高山仰止,景行行止。’汝其慎哉!”

顏延年云:“喜怒者,性所不能無。常起於褊量,而止於宏識。然喜過則不重,怒過則不威,能以恬漠為體,寬裕為器,善矣。大喜蕩心,微抑則定;甚怒傾性,小忍則歇。故動無響容,舉無失度,則為善也。欲求子孝,必先為慈;將責弟悌,務念為友。雖孝不待慈,而慈固植孝;悌非期友,而友亦立悌。夫和之不備,或應以不和,猶信不足焉,必有不信。倘知恩意相生,情理相出,可以使家有參柴,人皆由損。枚叔有言:‘欲人不聞,莫若不言;欲人不知,莫若勿為。御寒莫如重裘,止謗莫若自脩。’《論語》云:‘內省不疚,夫何憂何懼?’”

單襄公曰:“君子不自稱也,必以讓也,惡其蓋人也。吾弱年重之中朝名士,抑揚於詩酒之際,吟詠於嘯傲之閒,自得如山,忽人如草,好為辭費,頗事抑揚,末甚悔之,以為深戒。”

向朗遺言戒子曰:“貧非人患,以和為貴。汝其勉之,以為深戒。酒酌之設,可樂而不可嗜;聲樂之會,可簡而不可違。淫華怪飾,奇服麗食,慎毋為也。”

曾子曰:“狎甚則相簡,莊甚則不親。是故君子之狎足以交歡,其莊足以成禮也。”[1]

[1]案按《別卷》載此條下有“孔子聞斯言也,曰:‘二三子志之,孰謂參也不如孔子?’”二十字。

子夏曰:“與人以實,雖疎必密;與人以虛,雖戚必疎。帥人以正,誰敢不正;敬人以禮,孰敢不禮。使人必須先勞後逸,先功後賞。戒慎乎,其所不睹;恐懼乎,其所不聞。莫見乎隱,莫顯乎微,故君子慎其獨也。必使長者安之,幼者愛之,朋友信之。是以君子居其室,出其言善,則千里之外應之;出其言不善,則千里之外違之。況其邇者乎!言出乎身,加乎民;行發乎近,至于遠也。言行,君子之樞機,樞機之發,榮辱之生[1],可不慎乎!”

[1]案知不足齋本,當作“主”。

處廣廈之下,細氈之上,明師居前,勸誦在後,豈與夫馳聘原獸同日而語哉!凡讀書必以五經為本,所謂非聖人之書勿讀。讀之百徧,其義自見。此外眾書,自可汎觀耳。正史既見得失成敗,此經國之所急,五經之外宜以正史為先。譜牒,所以別貴賤,明是非,尤宜留意。或復中表親疎,或復通塞升降,百世衣冠,不可不悉。

任彥升云:“人皆有榮進之心,政復有多少耳。然口不及,跡不營,居當為勝。”王文舒曰:“人或毀己,當退而求之於身。若己有可毀之行,則彼言當矣;若已無可毀之行,則彼言妄矣。當則無怨於彼,妄則無害於身,又何反報焉?且聞人毀己而忿者,惡醜聲之加己,反報者滋甚,不如默而自修也。”顏延年言:“流言謗議,有道所不免,況在闕薄,難用算防,應之之方,必先本己。或信不素積,嫌閒所為;或性不和物,尤怨所聚。有一於此,何處逃之?日省吾躬,月料吾志,斯道必存,何卹人言?任嘏每獻忠言,輒手懷草,自在禁省,歸書不封,何其美乎!入仕之後,此其勖哉!昔孔光,有人問“溫室之樹”,笑而不答,誠有以也。”

高季羔為衛之士師,刖人之足。俄而衛有蒯聵之亂,刖者守門焉。謂季羔曰:“於此有室!”季羔入焉。既追者罷,季羔將去,問刖者曰:“今吾在難,此正子報怨之時,而子逃我何?”曰:“曩君治臣以法,臣知之。獄決罪定,臨當論刑,君愀然不樂見於顏,臣又知之。君豈私於臣哉!天生君子,其道固然。此臣之所以待君子。”孔子聞之曰:“善哉為吏,其用法一也。”

歸義隱蕃為豪傑所善,潘承明子翥與之善。承明問曰:“何故與輕薄通,使人心震面熱?廣陵陽竺,幼而有聲,陸遜謂之必敗,令其兄子穆,與其別族。季豐年十五,賓客填門,乃曰神童,而遂無周身之防,果見誅夷。相國掾魏諷,有盛名,同郡任覽與諷善,鄭袞謂:‘諷,姦雄,必以禍終,子宜絕之。’諷果敗焉。王仲回加子以檟楚,朱公叔寄言以絕交,此有深意,最宜思之。”

聚書篇六

初出閤,在西省,蒙敕旨賚五經正副本。為琅琊郡時,蒙敕給書,幷私有繕寫。為東州時,寫得《史》、《漢》、《三國志》、《晉書》,又寫劉選部孺[1]家、謝通直彥遠家書。又遣人至吳興郡,就夏侯亶寫得書,又寫得虞太中闡家書。為丹陽時,啓請先宮書,又就新渝上黃新吳,寫格五戲得少許。為揚州時,就吳中諸士大夫寫得《起居注》,又得徐簡肅勉《起居注》。前在荊州時,晉安王子時鎮雍州,啓請書寫。比應入蜀,又寫得書。又遣州民宗孟堅下都市,得書。又得鮑中記泉上書。安成煬王於湘州薨,又遣人就寫,得書。劉大南郡之遴、小南郡之亨、江夏樂法才別駕、庾喬宗仲回、主簿庾格、僧正法持絓經書,是其家者皆寫得。又得招提琰法師《眾義疎》,及《眾經序》。又得頭陀寺曇智法師陰陽、卜祝、冢宅等書。又得州民朱澹遠《送異書》。又於長沙寺經藏,就京公,寫得四部。又於江州江革家,得元嘉前後書五帙,又就姚凱處得三帙,又就江錄處得四帙,足為一部,合二十帙,一百一十五卷,竝是元嘉書,紙墨極精奇。又聚得元嘉後漢并《史記》、《續漢春秋》、《周官》、《尚書》及諸子集等可一千餘卷。又聚得細書《周易》、《尚書》、《周官》、《儀禮》、《禮記》、《毛詩》、《春秋》各一部。又使孔昂寫得《前漢》、《後漢》、《史記》、《三國志》、《晉陽秋》、《莊子》、《老子》、《肘後方》、《離騷》等,合六百三十四卷,悉在一巾箱中,書極精細。還石城,為戍軍時,寫得《元儒眾家義疏》。為江州時,又寫蕭諮議賁、劉中紀緩、周錄事宏直等書。時羅鄉侯蕭說於安成失守,又遣王諮議僧辨取得說書。又值吳平光侯廣州下,遣何集、曹沔寫得書。又值衡山侯雍州下,又寫得書。又蘭左衛欽從南鄭還,又寫得蘭書。往往未渡江時書,或是此閒製作,甚新奇。張湘州纘經餉書,如樊光注《爾雅》之例是也。張豫章綰經餉書,如《高僧傳》之例是也。范鄱陽胥經餉書,如高誘[2]注《戰國策》之例是也。隱士王縝[3]之經餉書,如《童子傳》之例是也。又就東林寺智表法師寫得書法書。初得韋護軍《叡餉》數卷,次又殷貞子《鈞餉》。爾後又遣范普市得法書。又使潘菩提市得法書,竝是二王書也。郡五官虞㬭,大有古跡,可五百許卷,竝留之伏事客房,篆又有三百許卷,倂留之,因爾遂蓄諸跡。又就會稽宏普惠皎道人搜聚之。及臨汝靈侯益州還,遂巨有所辦。後又有樂彥春、劉之遴等書,將五千卷。又得南平嗣王書,又得張雍州書,又得桂陽藩王書,又得留之遠書。吾今年四十六歲,自聚書來四十年,得書八萬卷,河間之侔漢室,頗謂過之矣。

[1]按“孺”原本作“儒”。考《梁書》有“劉孺為吏部尚書“,無”劉儒“。謹校正。

[2]案“誘”原本作“道”,謹校改。

[3]案《隋書·經籍志》作“瑱”。

二南五霸篇七[1]

[1]案此篇僅存三條,皆與《說蕃篇》同,疑《說蕃篇》中有二南五霸之事,後人因誤分之,非原有之目也。觀晁氏《讀書志》,亦無此目。可見今存其目,而刪其文。謹識於此。